自从飞哥搬家后,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联系,毕竟那时都是小孩子,小学生,还没有那么坚固耐用的友情,再见亦是初一开学时,有句话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,我们俩个凑巧分在一个班级里,我们那个年代,只有小学是免试的,其余上学都要通过考试才能升级,所以那时大部分农家孩子上完小学就基本上回家帮助父母种地,那几年刚刚包产到户,谁家多个劳力就能多赚点钱,经过几年的计划生育,70年代的孩子并不多,少的两个,多的也就3-4个,那时不想现在,国家鼓励生育,而是限制生育,很多为了生个男孩,生多女孩子的,就到处送人来养,因为计划外罚款很厉害,如果大家还记得宋丹丹的超生游击队那个小品,其实不是笑料,而是农村普遍现象,一是大家传统观念作祟,没儿无法延续香火传宗接代,二是世俗关念,谁家没有男孩,农村叫绝户门,全村子或者全镇都会受歧视,尤其是育龄妇女,生不出个男孩,家里婆婆及七大姑八大姨都不给好果子吃,一辈子抬不头起来,所以有男孩就意味着未来家里的希望,顶梁柱。
我们镇里前面说过,有十几个村子,屯子就更多了,但只有一所初中,每个年级6个班,一个班级大约50名学生,6个班也就300人,分到村子里每个村子也就20个孩子左右,镇里条件好,还要多占名额,所以下面村子基本上每个村小学能上初中也就5-8个人,飞哥也算是佼佼者,能从下面村子里考上来,成绩自然不差。
如果没记错的话,应该是1983年,飞哥在班里成绩不错,基本上前8里面,由于飞哥成熟稳重,成绩不错,老师也是非常喜欢他,,开学后第一学期,就入团并当选为班团支部书记,那时每个班都有班长,团支部书记,学习委员,体育委员等,还有各课代表,都是班级里学习成绩不错的,会来事,老师喜欢,也许从那时起,飞哥就注定了他的学生生涯是一部多彩的交响曲。
也是初一的下学期开学后,飞哥家又搬回到镇里,一是因为他的妈妈病因,二是飞哥家与妈妈娘家的恩怨情仇!
飞哥妈妈原来的基础病在过去一年多还算稳定,控制的不错,但祸不单行,福不双至,82年底,妈妈一场突如其来的不明原因的疾病,彻底击垮了这个刚刚稳定没有一年的不幸家庭,妈妈总是肚子疼,便血,乡镇医院也看不出什么病,开的药也不管用,眼见着妈妈肚子越来越大,疼的直不起来腰,像2-3个月的孕妇,按爸爸想法应该去大医院看看,提了几次都被姥姥家舅舅姨妈等否定了,这一次爸爸真急了,决定不在按照姥姥家亲戚的说法,没什么大事,那时姥姥家亲戚多有照顾妈妈,所以爸爸碍于面子没有反对,这也是后来飞哥和爸爸一直耿耿于怀,说妈妈的死是他们害的,也是恩怨情仇的初始原因,爸爸决定去县城大医院看看,从王屯到镇里有8里地,爸爸从小舅家借了挂马车,把弟弟托付给姥姥照顾,于是飞哥和爸爸两个人赶着马车一路颠簸到了镇里,把马车寄放在了爸爸单位马厩里托老王头照看,因为那时妈妈已经不能坐着,只能躺着,于是爸爸去求粮库主任,由粮库派了一名拖拉机手,开着四轮拖拉机顺着101国道,差不多5个小时,才到了县人民医院,那时妈妈已疼的满头大汗,有气无力哼哼着,缓解疼痛,后来,飞哥回忆说,那时他特别难受,虽然妈妈一直没有给他像其他孩子一样更多的疼爱,但妈妈病情稳定时,也会满眼慈祥带着一丝歉意搂着他,讲一些嘱咐的话,妈妈不在时要照顾好弟弟爸爸等等,这时候我看到了飞哥满眼泪水,懊恼与憎恨交织的复杂表情,他不会把泪水擦掉,而是任由流淌,只是沉默几分钟,这个时候也许是他最佳释放自己时刻,他曾经说过,从哪以后,他从来没有在有人的时候流过一滴眼泪,直到妈妈去逝,都没有哭过一声,留过一滴泪,我在后来和他相处的六年时间里,从没见过他流过泪,这就是母性的伟大,当恨植入心底,一定会山崩地裂。
经医生各种检查后,不祥的预感还是成为现实,妈妈被确诊为直肠癌晚期,实际上那时候癌症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讲,非常遥远,似乎都没有听说过,也不知道癌症到底能怎么样,医生拉着爸爸去了旁边的医生办公室,好久,爸爸默默的走了出来,一言不发,告诉飞哥,妈妈需要住院治疗,他要回去乡下一天,让飞哥照看妈妈,飞哥也不知道为啥,只是愣愣的看着爸爸,爸爸说妈妈没事的,他要陪开四轮车的拖拉机手把车安全送回去,那是公家的财产,两个人在一起,道远会互相照顾下,那个年代的人都是这样,公家的财产比天还大。
爸爸办理好住院手续,就匆匆忙忙的和拖拉机手一起走了,临走时,爸爸给飞哥留下10块钱,食堂吃不饱,就在门口小卖铺买个麻花或者面包添添肚子,暖壶里有热水,我已经打满了,妈妈疼的厉害时,床头抽屉里有止痛片,给她吃下去,要一次两片,一片已经不管用了,爸爸明早就赶回来,旁边那个病床的大娘晚上不在这,你就将就一下,睡在哪里,我和大娘说好了,还有,妈妈实在疼的厉害,你不知道怎么办,去旁边爸爸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找值班刘大夫,刘叔叔,他会帮你,飞哥满眼泪水的机械的点着头,就这样,爸爸走了,一个14岁的孩子就这样,一个人留在那个他从没有来过的城市里,举目无亲,一屋子的人除了患者就是几个陪护的人。
房间里非常安静,安静的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,偶尔会有几声哼哼唉唉的声音,其余时间都是毫无声息,陪护的除了打水喂药或者喂饭,偶尔会有打个苹果的,会叫飞哥你吃半个吧,孩子,飞哥拒绝了,那时飞哥还没有吃过苹果,80年代的水果对于我们来讲很奢侈,都是农村家里会栽些果树,有杏树,沙果树,但没有苹果树的,过年时也是冻梨或者冻苹果,用盆泡上,结成一坨冰,敲碎了冰,冻梨或者冻苹果都是软软的,非常甜,过年有时也会啃冻梨,硬邦邦的像石头,含在嘴里一会化了,甜甜的,记忆犹新啊,鲜苹果从没吃过,我也一样!
夜很长,没有脱衣服,合衣靠在妈妈旁边的那个张大娘的床上,把被子都折起来,妈妈说,别弄脏了被子,大娘明天早上还要来,也许这一夜是他一辈子最长的一夜,迷迷糊糊的后半夜一点多,被隔壁床的于大爷儿子几声惨烈的哭嚎惊醒,愣愣的回过头去看,于大爷直直的仰面朝天的躺着,儿子爬在床头声嘶力竭的哭嚎着,于大爷死了,很快,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,拿着白布单盖在于大爷身上,抬到一个类似床的带四个轱辘的床推走了,一路的哀嚎声一直顺着医院的走廊消失了,吓得飞哥大气不敢喘,眼里满是恐惧,迷茫的看着发生的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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